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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之前的柏林電影節上,《地久天長》的兩位主演王景春和詠梅斬獲了最佳男女主角,這是第一次,中國影人包攬柏林影帝影後雙料獎。

關于影片的創作初衷,導演王小帥說:“是希望通過時間去感受人和人之間、以及人類自身的命運的無常。”

電影《地久天長》,用三個小時的片長緩緩撩撥時間的面紗,以細膩真摯的眸光透視生命裡那些或偶然或必然的痛楚、寬容與悲憫,在進退的時代舞步與人情的變遷交疊之間,以歌曲地久天長為詩意修辭,點亮命運與人生的滄桑微光。


一 碎片裡的時間史詩


《地久天長》采用三段時空交叉叙述的方式,講述了兩個家庭之間糾纏半生的一段淵源。

綿長悠久的歲月在銀幕上被剪輯為一場場碎片化的情節片段,時間與時間遙相呼應,過往與過往重章疊唱,閃回的蒙太奇雕琢了時光的厚沉,歡樂團聚與悲哀離散的反差畫面道盡人生的脆弱無常。

延續的時間長線碎裂成一幀幀畫面,鏡頭變作起升機,在人生時段裡起起落落。

“年年歲歲花相似,歲歲年年人不同”,此刻我們相親相愛,卻難言地久天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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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景春和詠梅飾演的一對夫妻劉耀軍和王麗雲,從青年到老年,遍曆人生的悲喜無常,影片的所有碎片,最後拼貼出來的是他們兩人在時間流水裡趟過的路程。

電影用平穩幽深的鏡頭、平實克制的情緒和平和冷清的色調,構成一個私人視角裡的家庭影像,而這種私人化又以時代性和人生感的顔料為色,繪制成一幅頗具悲感的時間長卷。

二 缺憾與放逐

影片時間跨度三十年,從1986年到2016年,囊括了中國當代史上的一些重要節點,計劃生育、工廠大下崗、南下經商等等,都裹挾着一股時代的熱風迎面撲來。

但這些言之昭昭的時代話語,其實并沒有在影片中形成史詩級别的厚重感,時代意義始終有種隔靴搔癢的表面。

它們更多是作為時代符号漂浮于主人公的命運之中,作為生命裡難以預測的意外事件打亂他們的生活節奏,這種偶發性不全關時代,而關性格與命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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喪獨之痛是貫穿劉耀軍和王麗雲整個後半生的心結。

其實電影核心所講的,是一個家庭用盡一生時光對一個遺憾的反複修補,而所有修補又始終徒勞無功,這種愈補愈空的失落與悲哀充盈全片,構成求之不得的人生空洞感。

影片裡劉耀軍和王麗雲三度失子,他們在無法把控的命運扭力裡不斷失敗。獨子喪生之後,夫妻選擇離開,自我放逐到遠方來逃避悲傷;真星星死去,他們領養一個假星星來做替代;假星星離開,劉耀軍出軌。

一種生命的缺憾感始終徘徊在劉耀軍和王麗雲之間,并且曆久彌深。他們都渴望抓住什麼來逃避,也許是遠方,也許是陌生的孩子,也許是刺激的情感。

無法正視死者的逝去,無法接受永生難補的缺憾,讓他們一生到底意難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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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 無罪之罪

電影裡,造成劉耀軍與王麗雲人生缺憾的直接原因,是計劃生育工作者李海燕與其兒子沈浩。在片中,對于兩人,是無法定罪的。

李海燕是工作性質使然,沈浩年幼無知。李海燕其實是最能凸顯影片時代意義的人物,她的人設很難令人不想到莫言作品《蛙》中的“姑姑”。

作為計劃生育工作者,她不放過任何一個超生孕婦,這也間接導緻王麗雲失去了再生育能力,而她的兒子,又是王麗雲喪獨的直接推手。

這似乎成為某種不可逃脫的隐喻,李海燕注定要為這樁缺憾承擔罪責,就算不為自己,也要為兒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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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片裡,李海燕和她身邊的人一直反複強調那隻是工作,但這種反複的确信裡其實就反諷着某種不确定。真的可以以工作之名來逃脫嗎?這是一個難以深究的問題,影片也對此留白,淺嘗辄止。

在第五代導演用盡意象符号塑造了一個個文化奇觀之後,以王小帥、賈樟柯等為代表的第六代開始關注大時代浪潮之下的小人物命運。

戴錦華在《霧中風景》中這樣評價:不論是他們的故事還是人物,都透着“反文化”特征。以個人化叙事為切點反思時代,是第六代鮮明特點。

《地久天長》以熱烈的時代為布景,描刻兩個家庭分分合合的隐痛與悲涼,最終還是落腳于人物的醇善與時間的治愈,總覺有點落空。

或許正如導演所言,他隻是想記錄“一段長長的生活”,以窺一窺人生的變與不變。而李海燕的遺言,也是對友誼地久天長最悲傷的注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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